伽枯走遍四海，踏過九州，連一株續命草也借不到，就是伽羅也不曾回信給她，伽羅養在她身邊的九只青鳥，一只也沒有回來，她一算，已經過去五年，不過是去了她年歲的零頭，伽羅不曾回來，許紋鈺也沒有醒來，那黃袍道人從憫居一別，再沒見過，白老送許紋鈺回來後，不知去了何處。聽聞孫大夫的孫女定了門好親事，聽聞楊善善與琉酥誕下一對龍鳳胎，聽聞無鹽繼承了調鼎樓，掌勺的師傅娶了酒婆婆惹來一陣風波，守宮等人，自去了秦淮在也沒有回來過。人間五年一晃而過，素問自五年前那場疫病之後名聲鵲起，有些人還記掛著許紋鈺，素問卻是楊善善和孫大夫在掌控，不過鎮上素問是孫大夫，而北地各處素問卻交到了琉酥手上。

素問夥計開門時，就見一黑袍女子站在門外，她戴著幕離，聲音卻是好聽，這幾日皆是如此，這姑娘總是最早過來的，看起來身份頗貴重，卻不見身邊有丫鬟小廝圍著，只有她孤身前來，“姑娘今日又來要四物湯的藥材”見她微微頷首，那夥計一邊引著人進去，一邊道，“說來也奇怪，自從上次有人無意見過姑娘來買四物湯的藥材，調鼎樓的大掌櫃總是遣人來打聽呢”

“...打聽我？”

“是啊，劉楊氏還說要親自過來瞧瞧，像是找熟人，姑娘不會是...”她指尖收緊了些，夥計利索打包了熟地黃、白芍、當歸及川芎，她留下了角銀子，夥計掂了掂，正要擡頭說錢多了，得找，卻不見了那道黑影，若不是手裏那角銀子沈甸甸，他真覺著自己還沒有睡醒，他正皺眉咕噥著把手裏銀子放回去，記著下回那姑娘來了不用再給藥材錢了，門外卻走進來一男一女，男子生的俊朗非常，身著之物貴氣不張揚，風度翩翩，只是手上抱著兩個肉團子，一派慈父模樣，時不時低頭逗弄逗弄兩個睡著不願搭理他的娃娃，剩餘時間就是轉過頭看跟在身旁纖瘦女子，身旁跟著的女子眉目輕淡，只不過舉手投足與神態之間自有風華，梳著婦人髻，頭上點綴翠玉物什，珍珠的耳珰，那黛眉輕淡一掃，便是一副筆墨不多的山水畫，兩人站在一起本就佳偶模樣，帶上兩個娃娃，便顯得美滿不少。

夥計是有眼色的，兩人環佩飾物不多，也少穿金戴銀，不過一眼就能知，是調鼎樓掌櫃劉楊氏和劉府老爺，今日倒是難得帶了自己一雙龍鳳胎出門，聽說劉楊氏可是寶貝一雙兒女的緊，他那日也權當這掌櫃說的是戲言，不曾想真的來了，她轉頭四周看了看，黛眉皺起，看得一旁琉酥想要將她眉頭撫平，她卻沒那些個心思和自家夫君恩愛，只是問道，“那姑娘是還沒來？”

“已經走了啊”

“她生的什麽模樣這回可看清楚了？”

夥計搖頭，“那姑娘一身黑袍，戴著幕離，沒有一次摘下來過得，望不見”

“黑袍，伽枯明明最愛的是藕色衣裳...她可曾留下什麽？”她不見琉酥在身後緊皺不滿的表情，還是執意問道。

“沒..沒了，只留下一角銀錢，小的想著下回她來免了藥材錢呢...”生怕這婦人在逼進，他又往後縮了縮，楊善善還想說什麽，琉酥卻喚了她一聲，楊善善回頭再看，便知不會在問出什麽了。

“罷了，想來她是不會再來了”

兩人又這般出門，只留夥計和剛整理好自己的兩個年輕大夫出來，看那夥計一臉癡呆，有個忍不住道，“怎了，魘著了？可要我給你把把脈？”

“不用！我自己來就好”夥計是善堂收養的孤兒，大了些就自己學了醫術，孫大夫看他機靈留下來做個掃撒，現在總算是成夥計，被那人笑著臉都紅了，嘴硬不肯多說。那年輕大夫笑意盈盈看了他一眼，不知想些什麽。

許府門口一如五年前，朱門大開，老胡滿頭是霜發，身形也佝僂不少，面上也不似當初笑的慈祥和藹，一張臉上皺褶更深了些，他身邊跟著忍冬，他亦不覆當初少年模樣，長高了不少，一身氣派沈穩令人心安，他帶著顫著一只手的老胡出門，就是為的采買些物什。

大抵是前年開始，他時不時顫著手，就連將要辭去素問享享兒孫福的孫大夫也被請出山去看看，只不過一眼孫大夫便皺眉嘆道，“顫振者，人病手足搖動，如抖擻之狀，筋脈約束不住，而莫能任持，風之象也。這風氣內動，病機覆雜，老朽...對此甚少鉆研”忍冬全心全意照顧老胡，兩人皆是許紋鈺帶來，他們在許紋鈺沈睡海底古城第二年，才接受自家主子不知所蹤的事實，只是默默打理這三進的宅子，遣散了的仆從，兩人竟覺著空曠不少。

伽枯從一旁閃出，看那一老一少背影越走越遠，她才擡腳推開那朱門，院內沒有掃撒，葉落了一地，只是旁的掃帚看上去像是剛用過，想來是不甘臥於病床上的老胡做的，又被忍冬勸阻了吧，她繞了一圈許府，就連當初的陽春院她也晃過一圈，不見修繕模樣，她回了兩人的院子裏，居住的臥房裏擺設不變，只是裏面多了一大箱子，打開來看，是各類冬衣，多數是藕色，疊的整齊，花樣是不俗，一看就是別出心裁，忍冬就不是心細會做這種事的，向來是老胡了，有些樣式她也不曾見過，想到一笑的和藹的老人家拿著幾張花樣去找繡娘的場景，想來是可樂的，伽枯淺淡一笑，眼裏起了點濕意。這衣箱子上卻有薄薄的灰，她蓋上時塵土揚起，清脆一聲，引得剛回忍冬高聲喝道，“是誰？！”

忍冬不是沒想過這宅子裏會不會招賊，只是覺著自己身手能應付過來，聽那處院子傳來聲音，心裏一緊，爺的東西可是一件不動擺在那兒，若是丟了一件，爺定是要怒的。他手上還拿著大堆東西才進院子，除卻院裏花草響動，又聽不見別的聲音，老胡從後邊顫著手跟著跨進來，“怎麽了..是不是爺回來了”

卻見忍冬苦笑搖搖頭，“想來是太久沒人住了，惹了些鼠蟲吧，我明日就打掃打掃”

“那你記著，還得清清爺櫃子裏的書，被蟲蛀了，爺可是要心疼...”

“哎，記住了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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